似是而非的觀點：我們回應質疑的正確態度 ~ Photoshop 私藏筆記

王丹先前在他的粉絲頁上貼了ㄧ篇文章：似是而非的觀點。他的第一段開宗明義就說出了整篇文章的重點：

這個世界上，有那麼一些觀點，乍一聽起來，你會覺得蠻有道理的，情感上立即可以接受。但是，如果你願意再認真思考一下，願意從反面做一個推敲，就會發現，這個聽起來有道理的觀點，其實並不正確。這樣的觀點，就叫做似是而非的觀點。

他想討論的就是這種乍聽有道理，但事實上沒道理的言論。不過其實通常，我對於這種言論特別有興趣，因為它乍聽有道理就表示很可能是許多人都接受的。為什麼很多人都接受的看法，卻有問題呢？這就是我感興趣的地方。

接著，他提出一個似是而非的觀點的例子：

最典型的例子，就是“如果A如此，那麼大家都如此怎麼辦”的邏輯。這樣的說法在公共論述中，在議題的辯論中，所見多有。

他的批評是，這樣的訴求經不起邏輯推敲，而只是激起大眾的情緒，以迴避理性的討論：

另外，似是而非的觀點，其實是經不起邏輯推敲的，所以這樣的觀點就訴求大眾情緒而故意迴避邏輯分析，這樣的論述更容易把社會導引到民粹的方向上去，而背離民主社會主張的理性原則。

我不太同意他的看法，更不同意他所舉的例子。我認為，「如果 A 如此，那麼大家都如此怎麼辦」是一個很好的問題，而且在遇到任何行為判斷時都應該這樣問。不只是公共決策的議題，事實上遇到自己行為的決策時，這樣自問也可以有很好的引導效果。比方說，如果現在我面臨要不要在游泳池尿尿的困難抉擇，我可以立刻問自己「如果所有人都在游泳池尿尿怎麼辦？」很明顯的這蠻噁心的，因此我就大約知道在游泳池尿尿是個錯誤的行為，而不會這樣做了。如果根據王丹的邏輯，他想必會問「怎麼可能大家都在游泳池尿尿？」，並且推理出「這是不合邏輯的想法」。這邊的重點不是現實生活這件事發生的可能性大小，而是用這樣的問題來進一步思考，我們的行為是否合理。

上一段我舉的是偏向私人道德的例子，接下來我就用王丹自己引用的三個例子加以說明。首先是「如果廢除集會遊行法，那大家天天上街遊行，社會不就亂了嗎？」。根據王丹的說法：

如果廢除集會遊行法，的確上街遊行就會比以往方便很多，但是怎麼可能出現大家天天上街遊行這種事呢？

但是他忽略了，一旦上街遊行變得更加方便，的確很可能一群人沒什麼事情就上街遊行。比方說我崇拜死亡之握的神秘力量，可是社會大眾非但不加以尊敬與修習，還把它當成梗來笑，讓我就美送，於是就找了一堆同樣崇拜死亡之握的人們上街遊行，要求憲法加上一條「人人都要練死亡之握」。這當然搞笑不合理，但是既然上街遊行這麼方便，不用申請也不會被舉牌子，而我星期六反正沒事就走一下嘛！

王丹以為，一定是要有什麼嚴肅訴求才會上街遊行，但事實上，很可能就是因為上街遊行有個難度門檻，才導致現在大部分人都是有必要才遊行。我並沒有要討論集會遊行法的議題，而是要指出，問「如果廢除集會遊行法，那大家天天上街遊行，社會不就亂了嗎？」是有意義的，而且王丹自己回應這個問題的方法才是有邏輯問題的（可能弄錯了因果關係）。

我想把這樣的問題稱為普遍化問題，因為他與康德的普遍化形式基本精神類似。問這種普遍化問題，其價值在於引起大眾的討論與思考，而討論與思考正是審議是民主的核心，因此我認為這樣的問題是符合民主價值的。此時，王丹可能會回應：這樣的問題只是訴諸大眾情緒，無法有效引起討論。我承認這一點，但是討論社會議題時，情緒在所難免。我們該做的，是想辦法讓參與討論的公民都盡量撇開情緒，而不是貶低普遍化問題的價值或完全不對它討論。

當反對你的人用普遍化問題來質疑時，我們該做的不是說「你訴諸大眾情緒，迴避邏輯推理，我才不跟你討論呢！哼！」，而是以身作則，用理性正面回應這個問題。舉王丹的另外兩個例子。其一是「如果允許臺灣獨立，那山東是不是也可以獨立？」。沒錯，假設山東有獨立的理由，山東的確可以獨立。因此，正面回應就是針對山東是否有獨立理由來作討論，最後得出並非所有地方都有獨立理由，因此此說法不成立。過程中的確可以提到「山東人去一次山西就要辦出國簽證，在淘寶上訂一本書就要繳進口關稅」有夠不方便，因此山東人沒有理由獨立。但是，這樣的說法無法導出：問這個問題就是「完全不把人的理性計算考慮在內，純粹是情緒性假設」。因為此問題可能就是某些反對者關心的考量，我們該給理由說服他，而不是直接說他沒理性、情緒化。

其二是「如果允許同志結婚，以後同志越來越多，家庭價值就不存在了」。這問題最近很夯，我猜王丹論點政治正確所以這篇很多人轉。可是王丹的回應都是激問句，對於讀哲學的人來說，那沒有回應到任何東西，因此我很不滿意。以下我給出我想到的回應方向。因為這問題比較複雜，其中語句轉折較多，所以可以正面回應的點也多。第一個回應的點是「允許同志結婚，同志會不會越來越多？」，第二個是「家庭價值到底是什麼？」，第三個是「同志結婚跟家庭價值不存在有關聯嗎？」這三點都不是太難回應，網路上也蠻多清楚的討論，本篇重點不是這個，因此也不會再繼續討論。本篇重點是，遇到有人問這種問題，我們應該認真回應，而不是情緒化地說別人情緒化。

如果用王丹自己的定義，「乍一聽起來，你會覺得蠻有道理的，情感上立即可以接受。但是，如果你願意再認真思考一下，願意從反面做一個推敲，就會發現，這個聽起來有道理的觀點，其實並不正確。這樣的觀點，就叫做似是而非的觀點」，那我想，王丹這篇文章的觀點，就是似是而非的觀點。

結語

主圖不知道放什麼就放他的粉絲頁截圖了
雖然我不同意他這篇文章的看法，但我對於所有參與社會運動的人都非常敬佩。有興趣的人也不妨去按個讚。
王丹网站 Wang Dan's Pag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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